【巍澜】伤 187（日常+老赵巍巍破碗三堂会审）-黑化的菌类

　　这场“闹剧”，最后终止于赵母又一次的轻轻敲门。

　　两人叠叠乐玩得正欢呢，赵云澜一时间都没听见周遭动静，只感觉压在他身上的沈巍猛一下僵住了。打个恰当比方吧，就像是全神贯注捕猎时被一把提溜住后脖颈的大猫，四肢麻得连扑腾都忘了，尾巴毛炸开花直往两腿间夹。

　　哦豁——

　　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赵云澜与沈巍对视，一下子万籁俱静，他清晰地听到自个房门又被谁叩了几下。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“…………”

　　赵云澜发誓，他同样清晰地听到了旁边沈大猫喉咙里的几声呜咽。

　　明明是看着天色将明不敢多睡，这才起身来补衣服，结果一来二去就发展到了眼下的局面，赵云澜想没想到不清楚，沈巍正反是没想到，他能接连两日都因过分迟起被长辈给堵在床上……第一日因伤昏睡也便罢了，这次、这次简直是荒唐！

　　“哎呀怎么能说荒唐，要说一时情迷，情不自禁，良辰美景那个灯下美人~”

　　好容易将自家硬壳蚌撬开口，赵云澜还有点舍不得方才被子里肉贴肉的温存，抓紧最后机会也要口花花占个便宜。门口敲门声又响了几下，大概是顾及沈巍，赵母也不好推门进来，被赵云澜一连地应了马上马上后，脚步声渐远，留下床上还叠着的二人面面相觑。

　　而沈巍眼见着就打算再来个一刀劈天畏罪遁逃了。

　　一把将人扯住，赵云澜好声好气哄着人别用脸冒蒸汽，自个儿快速地拾掇干净，二人推推搡搡地走出房门的时候，沈巍依旧臊眉耷眼地不肯抬头——赵云澜唇上的血口子被他抹了，强行用轮回晷的契抹的，赵云澜拦都拦不住，但肿没那么好消，这东西算不得受伤，连圣器都奈何不了，只得任凭其又红又亮地涨在那儿，赵母见后干咳了好几声，眼神明显也在发懵。

　　……没看错的话，总感觉某只大猫耳朵都快要压平了。

　　玩笑归玩笑，第二顿早午饭吃完，赵云澜凑到赵母旁边讪笑着陪同收拾了下厨房，顺便也说了下待会二人就滚走的打算。

　　意料之中地，赵母客气两句，也没多劝。

　　孩子成年后总是远香近臭的，真在身边留久了，心里又发厌。更何况赵云澜这还是个没打招呼就带了男儿媳上门的……赵母第一个照面没给人扫把轰走已经是顶顶的好脾气，现在就算是看着人挺欢喜，回过神也难免别扭。从沈巍这边说也是同样，才两天功夫，人绷得比斩魂使那套还累，虽说看大美人羞愤欲死的红脸蛋子是个享受，但总不好天天叫人这么难受着。

　　走时候二人手上拎了满当当的东西，和小两口没事干去长辈家打秋风别无二样，赵云澜嘴还是肿的，所以沈巍的脸也还是烧的，反倒赵母多吃了几十年米饭，这会儿已经能笑呵呵招呼二人好好工作注意身体，临关门时候还念叨了声也不知你爸干什么去了，出个差好嘛连儿子都没见上。

　　闻言，赵云澜眼神一飘，迅速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。

　　“……你干的？”回家路上，沈巍轻声问道。

　　赵云澜大言不惭点头：“那可不，我爹不好解决，一个破碗起码使唤得动，不先把他支出去只留我妈在……沈教授，你见过揍狗吗？狗是我那种。”

　　被话中描述的场景逗笑，沈巍忍不住摇摇头，迟疑片刻，他像是将一句话含在嘴里斟酌了许久，憋了又憋，这才温吞地开口道：“……倒是也有几分想看的。”

　　潇洒抄手的赵云澜傻眼，被沈巍难得的促狭创了个踉跄，呛过好几声才找回自己嗓音，瞪着双眼睛极震撼地望向沈巍：“哎呦我去！大美人你和谁学的坏？”

　　沈巍回以无辜的注视，眼神澄澈温柔，眨动时候像是漾着柔波清辉，说不出的乖巧。

　　于是赵云澜嚯了一声，瞪得更凶。

　　这么极其幼稚地互盯了片刻，不知是谁先绷不住泄了第一声笑，紧接便是窸窣声不绝，赵云澜的哼哧哼哧伴着银瓶乍破，玉盘落珠，二人含笑对视了好一阵儿，又不约而同地收了声，摇头罢休。

　　“说是这么说哈，”赵云澜一搭沈巍的肩，摆出副哥俩好的德性，“咱爹你还是得见的，龙门阵听过吧，你和破碗，谁都别和我瞎含糊，面对面把事情说开了理清了，死老子也得死个明白！”

　　说是这么说哈……

　　赵云澜面无表情地捧着茶杯吹沫子玩，叉着腿大马金刀一坐，心里头也想不透这两号人物都是他喵的哪门子实干派，话都还没撂地上，见面就安排好了。

　　而就是三人里边这个关系吧，其实还怪尴尬的。

　　沈巍与神农显然不是什么相互待见的关系，和神农药钵就更隔层冷眼，一碰面二人脸色都是僵的，最后是沈巍率先一礼，敬了先圣和轮回，药钵回的一礼，则是未历上古时期的小神，敬鬼仙和万年来镇守人间的斩魂使。

　　赵云澜抄着手，在一旁恨不得磕两盘瓜子来配戏。

　　再然后是看茶，赵云澜沾着昆仑山圣的光儿，药钵虽依他要求只口称“令主”，正式场合到底带了几分恭谨，礼节所在，第一杯奉了他，但赵云澜瞅着对面自家老爹的那张黑脸，本能地就皮紧，活像是有棍子在等抽，甚至觉得应该先牵着沈巍手给那边敬一杯媳妇茶。

　　……总之吧，一屁股烂账。

　　待三方彻底坐定，赵云澜慢悠悠吹完一茶盖沫子，这才清清嗓子步入正题：“请吧，谁先来个第一段？”他用的是玩笑的口气，感觉随时都可能再掏出个签筒，随机挑选一个倒霉蛋上来给大家表演节目。沈巍和药钵对视一眼，都颇有些无奈。“……那就小神先来？”最后是药钵干咳一声，用手一推茶盏，而沈巍轻叹，是默许的退让姿态。

　　论情面，沈巍根本懒于顾及药钵半分，但一次次剖开心肠的坦白实在太难，他做不好，为了不至叫人失望，宁可将主动权拱手让人。

　　“便先从上古时期说起？”

　　上次被赵云澜唬完，药钵转头也回过味来，猜出这人恢复记忆的事情半真不假，送佛送到西，眼下索性从头说起，给双方都卖个好儿。

　　药钵开了灵智的日子虽比大庆还短，但却有神农余萌，沈巍不肯开口的情况下，还真找不出几个比他更适合解说历史的。他从天地鸿蒙说起，说天生大荒，地开不周；说三皇五帝初立，昆仑山亿有三千余年幻化出一山魂，尊封昆仑君；说女娲挥泥造人，而鬼族则诞生于昆仑君掉落的一盏魂火，被烧着的死意本身成为没有魂魄的‘生命’，它们是混沌，是戾气，是无论等级高低，只懂得吞噬和掠夺的怪物……

　　药钵说得不慢，上古亿万年岁月在几句概括中匆匆而过，赵云澜有一口没一口呷着茶水，垂眼往脑内填补上各类信息。实话说来，药钵内容说得中肯，无论是封神之战，还是诸圣陨落，他都只当一场旁观的故事，只他毕竟承了神农因果，其余还罢，说起鬼族时，话头里外多少要带出些嫌恶——这是天道赋予生命最原始的本能，也是秩序对混乱最直接的抗拒。

　　只从来也无人问过，神农为建轮回，借山圣魂火错手烧出的怪物，难道就当真愿意这般活着么。

　　沈巍不肯，而鬼面不甘心。

　　赵云澜轻嘶了一声，眉心作跳，眼见着就要开始喷邪火，沈巍在桌底扯扯他的手，瞧着坦荡自如。

　　‘这算什么狗屁生命？’沈巍和先前时候那样，开口温温吞吞，偏生显得十分促狭，他轻声地笑道：“这是你第一眼见我时同神农说的话，一针见血，着实叫嵬难忘。”

　　赵云澜被噎得直愣。

　　“好嘛……”他慢悠悠把气顺下去，愁眉苦脸的，就着沈巍扯他手的动作，猛挠对面手心，“大美人都从哪学的拆台手段，千儿八百个轮回过去了，这么记仇呢……哎呀是我不好，你也听了，我当年就是个熊孩子，又中二又欠收拾的，说这话肯定是为了和神农装逼……我的错，这辈子多嘴儿几下能原谅我吗？”

　　沈巍挑眉，似笑非笑地点点头，勉为其难的模样。

　　曾经的刻骨铭心，当真说出口的时候，原来也能作一句笑谈。

　　赵云澜顺势牵过沈巍的手，重重地啵了几声。

　　他从容咽下喉口的叹息。

　　沈巍的意思他懂，却不想懂——赵云澜料得沈巍和神农药钵相看两厌，也做好了歪着屁股替自家爱人出头的打算，未曾想沈巍不愿。

　　药钵同当今地府、天庭几脉相比，立场天然站在己方阵营，彼此知根知底，目的一致，后续或能成为赵云澜手中一大助力，所以沈巍不愿。他不愿，更不肯叫为他报不平的爱人难看，于是宁可摊一桩过往出来充作玩笑，权当讨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