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巍澜】伤 26（缓慢扣标题虐美人）-黑化的菌类

　　他还未从刚刚的伤害中恢复，唇色惨白，眼角清浅地泛着红，那红也是单薄的，却因为主人的压抑，而带上了更多的隐忍味道。

　　沈巍最为致命的一点在于，他表现一切都是真实的。他真的病了，伤了，痛了，不安了，他将他的一切都透漏给赵云澜，再尽数交由对方决断，就如同幼猫冲你袒露的肚皮，你自然可以去踢上一脚，扬长而去，它不做任何防备，全凭你高兴。

　　单看你是否舍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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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 “沈巍，我们谈谈吧……”

　　……

　　沈巍整个人都僵住了，他下意识想要摇头，又被理智阻止，想开口，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。他甚至不知道赵云澜到底知道了些什么，又或者只是一如既往地在诈他。这问题太难了，冲撞着他残存的冷静摇摇欲坠，沈巍全身都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，有那么一瞬间，鬼族的本能在嘶吼着试图结束着一切：

　　简单极了，只需要一击，或者是一缕阴气，他可以很温柔地将眼前的这个人禁锢在自己怀里，再很温柔地杀死他，从生到死，毫无痛苦，再不存在任何离别与猜疑……他等了太多的轮回了，从未体会过什么叫做真正的拥有，那索性便不去求了，就那样也很好，最后的一个轮回，他至少可以拥有那人的尸体。

　　不会痛的，一下就好，然后拥抱他，亲吻他，吞噬他，吃的干干净净，再无分彼此。

　　“沈巍？”

　　没有得到回应的赵云澜皱着眉又唤了一声，凑近身子试图去够沈巍的肩膀。沈巍往后避了一避，头含着，看不清表情。其实赵云澜已经做好了等会让把人掰过来的时候，看见人可怜兮兮眼神的准备，并且想好了这次一定不会心软让人萌混过关，多少要问出个交代来。

　　他倒是不知道，此时沈巍眼周发红，瞳仁颤抖，不是因为委屈而是极致的克制。

　　“沈巍？……卧槽沈巍！”

　　沈巍闷哼一声，整个身子死死地蜷住，几乎是一下子砸在了赵云澜的手边。

　　他刚刚因为饱睡而恢复了些微血色的面颊肉眼可见地惨白，冷汗大滴大滴地渗出来，又大滴大滴地滑落，肌肉绷紧，身子小幅度地蜷缩翻滚，只是数秒，唇间便被咬出了血迹。

　　太痛了——

　　沈巍自唇中断断续续地漏出呜咽，那呜咽中甚至带着鼻音，因为过于剧烈的痛楚而颤栗，听得赵云澜背后发凉，简直不敢想象到底是多难捱的痛苦才能叫这个人也哼叫出声来。

　　沈巍自己也没能想象。

他在意识到自己即将失控的最后一秒，猛地调动起右臂伤处的能量，本已逐渐趋于缓和的平衡被打破，阴气，人族的生气，圣器，三股互不相融，彼此为敌的能量再一次席卷冲撞，搅碎了所有的血肉神经。尤其是林玉森留下的那股生气，不多，只是爆炸时顺着灼伤侵入的残留，因为少于是格外隐蔽，蛰伏在血肉中，却生生克制了右臂能量的运转，阴气每每经过，便是利刃直刺骨髓的剧痛，只能用时间来回拉锯消磨，才能恢复如初。

　　这一次，沈巍为了叫自己清醒，选择了最为粗暴的方式对其进行吞噬，这样的确彻底解决了身体里的部分隐患，但两者稍一接触，便是烈火浇油，反扑的余波钻入神经，作用于神魂的伤再一次被翻出，剐开，撕裂，又痊愈。有那么一瞬间，沈巍当真痛到了极致，莫说头脑，连神魂中也是一片空白。他用手死死地扼住右腕，抵在额头上，遮住了破碎的表情，指甲探出，刮破表层的皮肉，想要再深入抠挖的时候被终于反应过来的赵云澜劈手拽住了。

　　赵云澜简直尿都快被他吓出来了！

　　什么情况？

　　这都是什么情况？

　　不就说是要谈谈吗？不就板着个脸想要吓唬吓唬你吗？现在的大学教授连带嫌疑人心里都这么脆弱的，半句重话都不许讲？

　　好容易把人捡回来哄听话了睡了个午觉，脸色还没见好呢，才说几句话，像是磨得半条命都没了——赵云澜毫不怀疑沈巍这一下子发作肯定和自己有关，但但但他怎么了？他说什么了？他就是心里想着这次非得问出个交代来，那不也还没付诸于行动啊。

　　那一阵儿痛劲过去后，沈巍整个人都脱了力地软在被子里，也清醒了，摒了那些胡乱的念头，阖着眼，浑身还在不自觉地微颤。他倒是还留了最后的一点心思，即使是好了也没叫右手的伤口快速愈合，于是除了看上去格外惨烈的灼伤之外，腕处又多添了几道不浅的长口，血一时还没止住，顺着姿势便流了满手。

　　这时候赵云澜哪还能记得要问人的事?

　　他用被子和枕头叠了几叠，垫在床头，扶沈巍靠起来点平顺呼吸，又从牙缝里倒抽着气满地找绷带，气上头了不仅把自己挠得像个毛猴，还沿路踹人家家里的无辜的家具。

　　整个过程里沈巍都很安静，眼睫微垂，唇角轻抿，乖巧得不成样子，只有从呼吸里清浅的颤抖还能觉察出疼痛的尾韵，他的血一直在流，不多，但总不见停，滴滴答答地，暗红的颜色，顺着指尖蜿蜒着，衬得肤色愈发孱白不堪。

　　赵云澜都快给气跳起来了。

　　这人本来是觉出了沈巍身份的不一般，准备自个儿红脸白脸一起办上，多多少少也得逼人交代点东西出来，结果现在好了，对面不按套路出牌，是，他是硬了心肠发誓不吃沈巍委屈着脸满嘴瞎扯的路数的，但奈何人家这次是认真的，伤是真的伤，疼也是真的疼，眼见着人一下子疼的都怔了，气到现在都喘不匀……他还就只是板着脸说了声我们谈谈。

　　他还能怎么样！

　　这人跟猫捉尾巴似的把两边屋子绕了个遍，再次确认了自己这对患难邻居着实过得十分不居家，没有饭吃，没有药，当然也就没有绷带……赵云澜气得直哼哼，眼睛四处乱撇最后还是撇回了沈巍手上的血口，猛一跺脚，从口袋里掏了两张黄符纸出来，手一抖引燃了，火热新鲜地裹到了伤口上，呼吸间血便止住了。

　　赵云澜恨恨地想:好嘛，这回亏大了，人的身份没逼问出来，倒是自己这边的窗户纸算是彻底捅破了。

　　从头到尾，沈巍都沉默着，不出声，也没有动作，只是在赵云澜为他附上符纸的时候顺水推舟地愈合了伤口，至于那点儿力量带来的排斥，他痛的惯了，连丁点感觉都没有，反倒被那股灼热的温暖引出了不敢叫赵云澜看见的笑意。

　　——云澜，是的，你没猜错。

　　我就是在逼你。

　　在赵云澜肝火直冒，就差用嘴喷烟之际，沈巍甚至悠悠地想到了当年的小鬼王与昆仑君。

　　那个时候的他骨子里还未褪去凶性，也离不得血，总有干出不好事情的时候，叫昆仑生了气。他怕极了，也会这样，说是自伤，其实就是赌自己在对方心里的重量，赌的时候满心惶然，痛的时候隐隐又有些快意，每赌赢一次，看着昆仑心疼又无奈的表情，他就仿佛踏着了实地，握住了什么结结实实的令人安心的东西。

　　或许是鬼族天生就懂得玩弄这些不堪手段，上不得台面，阴损却着实有效。

　　那时候的昆仑也是这样，气得不行，偏生连骂也不舍得，明明是关系中职掌一切的那一位，心却那么软，那么温暖，甚至硬不下心肠去再逼自己一步。

　　我不会对你说谎，永远不会，只要你希望，我不会拒绝。但你舍得逼我吗？你真的舍得……逼我继续说下去吗？

　　沈巍眼里暗光流转，半晌，他眨眨眼，用未伤着的手小心去地够赵云澜，够着了，却不去抓，只用指尖轻轻地牵着人衣物，再一抬眼，一派地无辜。